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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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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第 61 章

這一切只是個意外。

眼下這個節骨眼, 季楠思並不想對蘇淮卿主動送上香吻。

她只是在廊下偶遇了兄長,聽他說起蘇淮卿在書房中睡著了,放心不下, 尋來此處看一眼而已。

季楠思早些時候來到書房外, 輕輕推開條門縫, 甫一瞥見裏邊的情形便擰起眉。

古樸的檀木桌案前,男子伏案而眠。

昨夜才剛下過雪,空氣中彌漫著冰涼的氣息。她從廊下一路走來, 身上已然沾染上不少寒意。

兄長一向細心,怎會任由蘇淮卿趴在桌案上睡去,連件外衫都不給他披上?

好在窗邊還擺著一個火爐子,不斷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為室內帶來陣陣暖意。

但是若是在這種環境下睡過去, 還是容易著涼。

季楠思輕手輕腳地進到屋內,關上門後轉過身來, 將披在自己身後的雪氅取下, 抱在懷中焐了起來,期間一直凝視著桌案的方向。

她擡步緩緩靠近, 停在了桌案旁,垂眸看去。

蘇淮卿的面容平靜如水,身子隨著呼吸緩緩起伏,長長的睫羽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的睡顏,之前在城郊村子的清晨, 還有鄰城的傍晚,都曾細細觀察過。

每一次的處境都有所不同, 現下又是一種全新的境遇。

季楠思感受到懷中的雪氅焐得差不多了,覆在表層的寒意幾乎都已消散。

她朝蘇淮卿的身後走去, 攤開雪氅,俯身將其輕輕搭在了他的背上。

她的動作非常輕柔,生怕驚擾了他的好夢。

季楠思重新直起身子時,下意識比劃著蘇淮卿肩膀的寬度。

唔……小時候好像還和她差不多來著,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寬了?

分神之際,她一腳踩在了垂落在地面的雪氅上,身子一個不穩朝前方傾去。

季楠思大驚失色,雙手撐向桌面和椅背,力挽狂瀾地收住了大部分勢頭,身子卻因著慣性持續往下俯去。

她的唇畔堪堪停在了蘇淮卿的嘴角邊。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季楠思慌亂地彈起一小段距離,驚覺蘇淮卿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眸子,迷蒙地望來。

現在的情形……看上去好像是她在偷親他?

不!這可是天大的誤會!

蘇淮卿眼底迅速翻湧而起的墨色,與他沈靜的面容形成鮮明的對比。

季楠思眼見著他的眸光逐漸幽深,當即如同受驚的兔子,狼狽地撐起身子朝後退去。

幾乎在同時,她的腦後傳來了一道不容抗拒的力道,迫著她重新俯身而下。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驟然拉近,季楠思驚訝的瞳孔中映出了蘇淮卿的臉龐。

他沒有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強勢封住了她微啟的唇畔。

“唔……”季楠思下意識伸手去推,卻被他順勢攬過腰身。

蘇淮卿調整了一下坐姿,引導著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動情地在她的唇畔上吮吻著,一邊順著她的背脊骨一遍遍摩挲而下,循環往覆。

季楠思的身體起初因為驚愕而僵成了塊木頭,很快又在他的安撫下變得柔軟起來。

在他的持續索取之下,她的意識逐漸渙散……

無妨,總歸眼前這人是蘇淮卿。

幾日過後,或許他們再也無法如此靠近了……t

那還不如就此放縱一回……

想到這,季楠思伸手挽向了蘇淮卿的後脖頸,開始生澀地回應他的熱情,這個吻不再是單方面的掠奪,變成了兩人之間的一場纏綿。

周圍的一切仿佛在剎那間被凍結,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他們的耳邊只剩下了彼此的心跳聲、呼吸聲。

直到蘇淮卿察覺到季楠思的氣息變得紊亂不堪,才緩緩推開了她。

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即蹙起了眉。

季楠思眨巴著迷離的眸子,茫然地看著他,嗓音帶著些微沙啞,“怎麽了?”

他的眉心越蹙越深,幽幽凝著她沒應話。

季楠思終於後知後覺起了赧意,別開臉嘟囔道:“我……我方才,不是在偷親你。”

她許久沒有得到回覆,重新轉過臉,卻發現蘇淮卿似乎楞住了。

“你……怎麽了?”季楠思疑惑道。

蘇淮卿的理智被徹底喚了回來。

他懊惱地擡起一只手捂向自己的臉,另一只手尚且還攬在她的腰身上,

季楠思見他這副樣子,愈加疑惑,“淮卿?”

“對不起……”他的話透過指縫傳來,聽起來悶悶的。

“什麽?”

蘇淮卿垂下手,將季楠思從自己的腿上扶起,讓她站穩身子。

“我剛剛睡迷糊了,竟對你做出那種事……對不起。”

是他失策了,他還以為自己在夢裏,才那般孟浪,那般不管不顧……

怪只怪他昨晚幾乎一宿沒睡,一時間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亦或是在某個瞬間其實他已經分清了,薄弱的意志力卻不足以支撐他抗拒那般強大誘惑。

季楠思倏然紅了面頰,錯開視線,“是我失誤在先,不小心滑倒了,引起了你的誤會……”

若不是她腳滑,也不會有後來的事。

她當時也可以堅持推開他,可卻也並沒有那麽做。

剛剛發生的事,只能說是你情我願,誰也怨不得誰。

蘇淮卿垂眸瞥向掉落在地上的雪氅,那上邊的一角還印著半個腳印。

他大抵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但是以他們目前的關系,做出剛剛那種親昵的行為屬實不合適。

蘇淮卿一想到幾日之後自己就要啟程前往臨州,只覺得陣陣後悔。

他是即將離開的人,腦子再不清醒,也實在不應該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這種混賬事!

蘇淮卿抿起薄唇,低垂著眼睫,雙手握緊椅子的把手,遲遲擡不起頭來。

季楠思見他這副懊惱樣,暗暗在心中嘆了口氣。

她都說了是她失誤在先了……他還在自責什麽?

季楠思一把捧起蘇淮卿的下頜,逼得他與自己直視。

他的眼底閃過疑惑,“思……”

他才剛說出一個字,唇瓣便被封住了。

蘇淮卿的瞳仁止不住地震顫著,不敢置信眼前之人正在對自己做著什麽。

季楠思才不管他是何反應,顧自在他的唇畔上胡亂啄了幾下。

就在蘇淮卿快要按耐不住,伸出手重新攬向她的腰間之際,季楠思重新起身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的眼底含著狡黠的暗芒,唇角也勾起了壞笑,挑釁地看著他。

“如此,咱們便扯平了?”

蘇淮卿:“……”

所以她是見他過於自責,故意做出了‘扯平’的行為?

真是胡鬧!

季楠思遲遲沒有得到答覆,歪了歪頭,“嗯?”

只這麽一個字,拖著綿長的尾音,落在了蘇淮卿的心尖上,激起一片酥酥麻麻的顫意。

他匆忙垂下眼睫掩飾鳳眸中漾起的瀲灩之意,驟然轉過身子,重新趴在了桌案上。

他將頭狠狠埋入臂彎中,將臉上的神情給擋了個嚴實。

“你這又是怎麽了……”季楠思戳了戳他的手臂。

她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他還在為方才的行為自責嗎?

蘇淮卿沒理她,顧自將頭往臂彎裏埋得更深了些。

“你……”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

季楠思收住話,轉頭看去。

“思思,該用早膳了。”

季楠辭立於門邊,右手還保持著推門的動作。

他朝屋內看去,蘇淮卿正伏在桌案上,埋首於臂彎中。他的身子肉眼可見地緊繃著,明顯已經清醒,這會兒迫於某種壓力,看起來似乎不願見人?

在他的印象中,蘇淮卿是個不受常規桎梏,不畏世俗眼光之人。

究竟發什麽了什麽事,能讓他做出這種看起來……近乎稱得上‘惹人憐愛’的舉動?

季楠辭探究地看向妹妹,“你……把他怎麽了?”

季楠思莫名覺得兄長這話說的……怎麽像是在暗指她將蘇淮卿給欺負成了這副縮頭烏龜的樣子?

她才沒有!

季楠思繞過桌案朝門的方向走去,“兄長來得正好。”

她擡手指向趴在桌案上的某只縮頭烏龜,“他那人也不知怎麽回事,完全不理我,你去試著同他說叨說叨吧……”

說完,她徑直越過季楠辭走出了屋外。

蘇淮卿聽到屬於季楠思的腳步聲走遠,緊繃的身子這才得以放松。

他聽見又一道腳步聲響起,停在了自己的邊上,應當是楠辭大哥走了過來。

“昨晚尚合殿的事,我都聽說了。”

季楠辭的這句話中聽不出喜怒,蘇淮卿才剛放松的身子又隱隱有繃起的跡象。

他們兩人昨天幾乎談了一整夜的正事。

臨近天亮時,季楠辭見蘇淮卿趴在桌案上睡著了,不忍叫醒,想著去找件外衫來給他披一下。

才剛踏出書房,貼身小廝便上前來附在他的耳邊三言兩語說起他昨晚錯過的關於冬至宴的逸聞。

季楠辭的面色當下沈了不少,外衫也不找了,直接將蘇淮卿就那麽扔在了書房中。

虧他還把蘇淮卿當作未來妹夫來看待,沒成想這小子這般不識好歹!竟敢傷他妹妹的心!

季楠辭一路黑著臉想著去尋妹妹寬慰上幾句,又看了眼天色才驚覺自己真是糊塗。

這麽一大清早的,思思或許還沒醒。

他正要轉身,又遠遠瞥見了迎面走來的季楠思。

思思看起來對蘇淮卿那小子仍舊很是關懷,並不打算放棄他……

季楠辭心下無奈,只得給妹妹指了路。

誰叫妹妹喜歡呢?那小子過幾日就要去臨州了,走之前能與思思見上面的次數並不多了。

他這個做兄長的,能幫扶就盡量幫扶吧……

就再給那小子一次機會吧。

倘若之後那小子還敢傷他妹妹的心,那他定然會第一個站出來和那小子沒完!

……

季楠辭居高臨下地睨著蘇淮卿的發頂,“我不知道你過去幾天經歷了什麽事,也不想知道,不過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夠明白。”

他頓了頓,語氣冷硬了不少,“我受你一聲大哥,全然是因為思思的緣故。”

“我知道。”蘇淮卿終於肯從臂彎中起來,面上的神情已然恢覆了沈靜。

“別人聽聞我受任臨州欽差,第一反應大抵都是荒唐、不可置信、質疑,而大哥卻想著連夜與我談論賑災事宜,將整理出來的情報事無巨細地告知予我……”

他的紈絝名聲太盛,可季楠辭卻對他表現出了百分百的信任,從未想過質疑他的能力,一心想著如何幫助他辦好此事。

蘇淮卿站起身子,拱手過額,鄭重地行了一禮,“淮卿在此謝過大哥的真心相待。”

他擡起臉來,“我知道大哥真心待我,歸根究底是看在思思的份上。”

他扯了扯嘴角,苦澀的情緒從眼底浮漫開來,“請大哥放心,我離開丹陽前……會好好理清與思思之間的關系。”

季楠辭聽出了點什麽,蹙眉道:“你……”

這小子的意思,聽起來怎麽像是要與思思決裂?

季楠辭微微張唇,終是沒再說什麽。

罷了,這畢竟是這小子與思思之間的事情,容不得他置喙。

思思向來聰慧、有主見,定然能夠處理好自己的事。

他能做的,只有無論發生何事,都永遠站在思思的身邊,成為她強力的後盾。

再說了……眼前這小子,那苦澀的面容、略帶哀傷的語氣,讓他再難說出什麽狠話來。

季楠辭沒忍住,擡手拍了拍蘇淮卿的肩膀,“隨我去用點早膳?”

拋開其他事情來說,這小子也算是為了民生熬了一整晚,不能怠慢著。

這番寬慰的舉動讓蘇淮卿的嘴角不自覺上揚了幾分,“好。”

*

季楠思近乎逃也似地離開了兄長的書房,走之前甚至不敢和兄長對上視線,生怕被他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其實蘇淮卿剛才那種表現,她大抵看明白了。

早些時候他明明對她做著更過分的事,她只不過稍稍回敬了一下……他一個t大男人怎就羞成了那副樣子?

活脫脫把她映襯成了一個調戲良家男子的女流氓!

季楠思越想越惱,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快。

“主子?”凝霜立在回廊的拐角處,疑惑地望來。

季楠思整了整神色,從容地走了過去,“早膳都備好了?”

“都備好了。”

凝霜敏銳地捕捉到了主子臉上來不及消散的紅暈,狐疑地多瞄了幾眼。

前幾日蘇世子失蹤,主子天天記掛,她看在眼裏,在心裏一起著急。

昨晚主子從宮中回來,蘇世子也來了國公府。

按理說主子的情緒應當比前幾日好上許多才是,可昨天夜裏主子睡得並不安生,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就醒了,面上愁容不斷。

凝霜晨間有心打聽,這才聽聞了昨晚宮宴上發生的事……

她擔憂主子,急著來尋,卻瞧見了主子一臉藏也藏不住的嬌色。

凝霜稍加琢磨,湊到季楠思的邊上,淺笑問道:“您和蘇世子和好了?”

她心思細膩,又怎會瞧不出主子的異常?

季楠思聞言抿了抿唇,嘟囔道:“就沒吵起來……和什麽好?”

她倒真想和蘇淮卿好好吵上一架。

可就以他那慣常逃避的態度,若真是要和他硬吵,估計也吵不起來。

更何況以他們目前的境遇,她再強勢些的話,他說不準便會直接收拾收拾提前啟程前往臨州了吧?

季楠思握緊了拳。

幾息後,她突然回味過來一件事,很快又松開了拳頭。

其實……蘇淮卿這人待人接物向來不會拖泥帶水,從不曾這般舉棋不定過。

可唯獨碰上她,他全然沒了之前的灑脫。

想到這,季楠思不禁哭笑不得。

原來……或許正是因為自己對他的特殊,才導致了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

那麽,既然他應下了‘好好考慮’這話,幾日之後,他的決定會有所改變嗎?

季楠思面上的紅暈盡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幾分忐忑的緊繃感。

“主子?”凝霜疑惑地喚了一聲。

季楠思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什麽,走吧,先用膳。”

不管怎樣,幾天之後就有答案了。

現在無論想什麽,都是徒增煩惱,她還是按部就班地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不過……她也就只會再給他這一次耐心了。

*

季楠思沒什麽胃口,簡單用了點粥便去了中庭的小院。

提前候在院中的鳶桃見她到來,恭敬地行了一禮,“主子。”

季楠思睨著她,淡淡問道:“昨夜蘇世子在府中過夜,你可有往東宮傳信?”

她特意讓凝霜叫鳶桃來此處候著,便是打算與鳶桃好好談談。

這陣子她雖並未提及,但從未忘記鳶桃實則是太子殿下的線人這事。

鳶桃艱澀地扯了扯嘴角,“沒有,自那日從宮中出來後,奴婢就再也沒有傳過消息了。請主子定要相信奴婢!”

她擡起臉來,“這幾年您是如何待奴婢的,奴婢心裏都清楚,如若可以,奴婢也不想出賣主子!”

那日季楠思被擄東宮,脫險之後仍是將鳶桃帶出了皇宮,並未將其趕出國公府。

鳶桃既是東宮的線人,代表皇甫臨淵對她有一定的信任。

季楠思自然不會放過這一點,將鳶桃留在身邊,往後或許大有用處。

“主子,請您千萬別趕奴婢走!”鳶桃越說越激動,直接跪在了地上,“奴婢求您了!”

寒意從冰冷的地面襲入她的膝間,鳶桃整個人止不住地微微顫抖,顯得格外單薄、無助。

“行了,別裝了。”季楠思冷冷睨著她,“我知道你的身子骨沒這麽弱。”

她年紀輕輕便已經是東宮的線人,應當自小受訓,什麽艱難的環境沒待過?

現下抖成這樣,只不過是在博她的同情罷了。

鳶桃被看穿了心思,身形一僵,“主子……”

季楠思打斷了她的話,“你如此懼怕被我趕走,莫非是有軟肋落在了太子殿下的手裏,又得了命令需得想盡辦法留在我的身邊?”

上位者慣常愛用把柄拿捏人,尤其是皇甫臨淵這種身份地位的人,生來就對任何人難以產生信任,只有手握軟肋,才會放心用人。

鳶桃咬了咬唇,重重點了一下頭,“是,奴婢珍視之人在太子殿下的手裏。倘若奴婢被趕出了國公府,或是長期無法傳回有用的消息,奴婢珍視之人就會、就會……”

季楠思擡手止住了她的話。

“無需多言,你的苦衷我明白了。上次你脅迫我入宮,終歸是默許了凝霜在後邊偷偷跟著。我知你確實對我有幾分真心。”

凝霜不會武,若非鳶桃有意放水,壓根不可能一路跟著她們到宮門外。

鳶桃的眸中閃過驚喜,“主子?”

季楠思漠然瞥向她,“我可以讓你留在身邊,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主子但說無妨!”鳶桃答得很幹脆。

“今後你往東宮傳的信息,務必先過我的眼。”

“這……”鳶桃猶疑了。

她珍視之人的性命畢竟握在太子殿下的手裏,她其實並不想冒險行事。

但是倘若她現在不答應國公小姐的要求,說不準會被立即趕出國公府……

季楠思對於鳶桃面上的糾結,看破不說破。

但她也不想輕易允下救出鳶桃軟肋的承諾,她尚且諸事纏身,並沒有那個精力和心神。

這事和上次付雨柔的不太一樣,不是隨口提供一句前世的信息便能解決的。

她略微一忖,說道:“你放心,只要你還留在我的身邊,你的軟肋就是安全的。我保證讓你傳回東宮的消息對於太子殿下來說,真實、有用。”

“奴婢明白了……”鳶桃趴下身子磕了個響頭,“主子願意留奴婢在身邊,奴婢感激不盡!”

“起來吧。”季楠思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蘇世子,您來了。”

凝霜的聲音從拱門外傳來。

這個稱謂引得季楠思探去視線,一眼對上了那雙修長疏朗的鳳眸。

真是蘇淮卿來了?

怎麽?他之前在書房不是當縮頭烏龜來著?現在不躲了?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晨間那些旖旎的畫面也一同閃過眼前。

季楠思微妙地瞇了一下眸子,對鳶桃吩咐道:“你先退下吧。”

“是。”鳶桃恭順地垂著頭走出小院,路過蘇淮卿的時候沒有表露出任何異動。

凝霜在蘇淮卿步入拱門後便遠遠對著季楠思行了一禮,退到了回廊下,為二位主子留下了充足的談話空間。

“你怎麽來了?”季楠思毫不掩飾語氣中的不滿。

蘇淮卿的面上閃過幾絲不自然,一時間沒敢對上季楠思的視線,強裝鎮定地朝周圍掃視了一圈。

院內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積雪,樹木失去了往日的繁茂,徒留幹枯的枝椏。

冬至已過,花卉謝了大半,餘下的都是些耐寒的品種,在雪白的背景下顯得格外鮮艷。

角落裏,一簇簇山茶花靜靜展示著自己的色彩,成為冬日裏難得的點綴。

蘇淮卿顧自走了過去,捏起一片花瓣置於鼻尖細嗅,“之前我倒沒註意,你這院內的山茶打理得真好。”

季楠思抱起胳膊,“你一宿沒睡,這會兒來找我,就為了誇幾句山茶花?”

“思思……”蘇淮卿的語氣頗為無奈甚至有些討饒的意味,“我真的很困。”

季楠思不以為意,擡手指向院墻,“困就回家睡覺去,跟我說有什麽用?”

蘇淮卿低聲道:“我下午還要去司農寺,不知何時才能回府。”

季楠思不明白他到底想表達什麽,“然後呢?”

這消息值得他專程來告訴她嗎?

蘇淮卿重新走到了她的跟前,“我昨日答應了要教你一套強身健體的動作,只能趁現在教你了。”

季楠思一頓,終於明白了他的意圖,軟了語氣,“也不必那麽急,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教我也不遲。”

“不行,早一點學會,早一點用上。”蘇淮卿一邊說著,一邊伸展開雙手,“你先隨我做幾個簡單的熱身動作,將身體舒展開。”

見他這般堅持,季楠思只得照做,好在她的這身衣裳還算寬松,施展得開手腳。

她觀察著他的動作,依葫蘆畫瓢照做。

完成幾個熱身動作過後,季楠思的身子已然微微發熱。

“如何?”蘇淮卿轉過身來,“你還好嗎?”

季楠思不甘示弱,“繼續!”

蘇淮卿察覺到她略微喘著氣,低聲道:“怪不得晨間那麽快就堅持不住了……”

“什麽?”季楠思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這句話裏暗含的意思。

蘇淮卿對上她誠摯發問的眼神,別開臉,“沒什麽。”

他閃爍的眼神,怪異的舉動反而讓季楠思瞬間意會到了什麽。

晨間t?那麽快就堅持不住了?

他指的是他們晨間親吻的時候……她很快便氣息不穩,堅持不下去了嗎?

意識到這點,鮮明的紅意迅速爬上了季楠思的臉頰。

“你……你個登徒子!”她擡手指向蘇淮卿,大有一副想要算賬的樣子。

蘇淮卿輕咳了幾聲,轉開話茬,“我先將那套動作直接打上兩遍,你記個眼熟。”

沒等季楠思回答,他便顧自揮起拳頭。

這是一道慢動作的拳法,讓蘇淮卿打得行雲流水,既有力道又不失優雅。

季楠思很快沈浸在他演示的這套拳法中,目光專註,不時擡手比劃模仿著其中的某個動作。

蘇淮卿將拳法打完了兩遍,重新站直身子,“如何?你覺得難嗎?”

季楠思如實道:“動作大抵都記住了,只不過有幾處細節或許需要你再講解一下。”

蘇淮卿頓感詫異,“你只看了兩遍就大概記住了?”

季楠思瞥了他一眼,握起粉拳一一比劃出記憶中的動作。

她停在了之前有疑惑的地方,“就是這裏,我不太明白。”

蘇淮卿走到她的身後,非常自然地左手握住她的左手腕,右手握住她的右手腕,將她整個人都圈在了懷裏。

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現在這個舉動有多暧昧,只是想用最快捷的方式教會季楠思如何去做這個動作。

“左手收勢到這個角度即可。”蘇淮卿引導著季楠思的左手屈回腰間。

“然後順勢打出右手這一拳。”這次他握著她的右手腕朝前方送了出去。

兩人的身子緊密地貼合在了一起。

蘇淮卿終於意識到了不妥,驟然僵住了腰身。

他現在怎麽莫名就將思思錮在了懷裏?

思思說得對……他果真是登徒子!

蘇淮卿驟然松開了雙手,無措地舉在半空中,向後退了兩步,“對、對不起……”

季楠思頓在了他的前方,身子看上去不知道已經僵住了多久。

蘇淮卿又往後退了兩步,慌亂地解釋道:“我之前曾教過別人這套拳法,用慣了這種方式,一時間沒轉換過來,並不是有意要……”

他話還沒說完便看見前方的人兒重新動了起來。

季楠思強壓下砰砰的心跳,鎮定自若地將剛剛那個動作重新打了一遍,隨即轉過頭來。

“我剛剛的動作,做對了嗎?”

她表現得仿若剛剛發生的事情再正常不過,就是希望蘇淮卿不要再糾結了……再拖下去,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會乖乖回去睡覺。

“很好!”蘇淮卿由衷地誇讚道,“思思,憑你的聰慧,或許在學武上是十分有天賦的!”

季楠思沒理他,顧自打起了下一個動作。

她也就仗著記性好罷了,就她這身板,學不了什麽厲害的功夫。

蘇淮卿繞到了她的面前,認真地打量起來。

一整套動作下來,季楠思的身上已經冒出了一層薄汗。

蘇淮卿察覺到了這點,拍了下掌心,“今天就練到這裏吧,你回去後好好回憶一下這套動作,尤其是這幾式。”

他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拳風掃過,帶落了幾片山茶花葉。

“這幾式動作在實戰中也可以應用得上。”蘇淮卿轉頭重新看來,“不過我希望你永遠都不會將這套動作用到歹人的身上。”

他希望她永遠都能夠待在安全的地方,不會落入需要面對歹人的境遇。

他的眸光灼灼,深邃如海,似乎要將人給吸進去一般。

季楠思別開臉,錯開視線,“我知道了。”

“汪!”

大黃搖著尾巴奔入了小院中,停在了兩人的中間,左瞧瞧季楠思,右瞧瞧蘇淮卿。

那小表情似乎在問他們,這是在玩什麽呢,怎麽不帶它一起玩?

季楠思勾起笑,俯身摸了摸它的腦袋,“你來了?”

“汪汪汪!”

大黃蹭了蹭季楠思的掌心,又屁顛屁顛湊到了蘇淮卿的腿邊,親昵地蹭去。

季楠思見狀說道:“不行!他一晚上沒睡,這會兒不能陪你玩了。”

“嗚嗷……”大黃發出了委屈的嗚咽聲,但還是聽話地退了回來。

季楠思抱起胳膊看向蘇淮卿。

他的眼眶下掛著明顯的烏青,眼皮一張一合的頻率也比方才慢下來不少,疲憊之意溢於言表。

季楠思不忍心他再繼續熬著,催促道:“你下午不是還要去司農寺嗎?動作也教完了,快回去休息吧!”

蘇淮卿迎著她關切的目光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去了,你剛剛出了汗,也早點回去。”

季楠思直接上手去推他,“行了,你再耽誤下去,回去後就別想睡了。”

她流露出來的毫無保留的關切之意,令蘇淮卿不想就這麽離去。

可思思說得對,他下午還有正事要做,需得抓緊時間好好休息。

蘇淮卿終是念念不舍地翻上院墻,回到了永安侯府。

季楠思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墻上,耳邊傳來了凝霜的聲音。

“主子,您今日約了姚小姐去書坊,再過會兒她就該來接您了。”

經過凝霜的提醒,季楠思才想起是該趕緊回去換身衣裳了。

她前幾日從鄰城回來後,姚子璇聽聞她的消息,曾送來帖子詢問情況。

姚子璇本想親自來一趟國公府,奈何當時著了風寒臥病在床。她拒了季楠思探病的拜帖,並回帖稱身子好了之後會約她出去小敘。

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閨友,季楠思不由勾起了唇角,“凝霜,快給我備一套幹凈的衣裳。”

“是。”

*

季楠思換好衣裳後,帶著凝霜候在了國公府前。

一輛馬車遠遠從街角駛入,緩緩停了下來。

姚子璇迫不及待地從車廂裏鉆了出來,手裏捧著個湯婆子,清麗的眉眼染上了驚喜,“楠思,好久不見!”

“子璇!”季楠思的聲音中也難掩喜意。

她順著車夫擺出來的腳凳上了馬車,急道:“外邊冷,你身子剛好,快進車內待著。”

對了,蘇淮卿教她的那套動作,等她之後熟練掌握後,或許可以將其也教給子璇……

季楠思暗暗思索著,一邊挽過姚子璇的臂彎,將她帶入了車廂內。

凝霜跟在主子們的身後上了車。

車夫很快又架起了馬車,朝書坊的方向行進。

季楠思和姚子璇緊緊依偎在了一起,分享起各自的近況。

“所以……蘇世子他究竟是怎麽個想法?”姚子璇對於昨晚宮宴的逸聞很是詫異。

她原以為季楠思和蘇淮卿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一對,沒成想還能產生變故?

季楠思垂下了眼睫,“我也不清楚……等過幾日他啟程離開丹陽便知道了吧。”

姚子璇擡手撫上了她的手背,寬慰道:“咱們今日不去書坊了,去醉仙樓散散心!”

季楠思本想拒絕,最終還是拗不過她,一起來了醉仙樓。

她很快後悔了這個決定。

她們還未踏入醉仙樓,一名醉漢迎面從裏面走了出來。

醉漢不知喝了多少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朝姚子璇伸來了鹹豬手。

季楠思眼疾手快,使出了早上剛剛從蘇淮卿那學來的動作,一拳打在了醉漢的鼻梁上。

他慘叫了一聲,癱坐在地。

壯漢被揍出了脾性,滿臉兇相地瞪了過來,“你竟敢打我?”

他擼起袖子,作勢就要爬起來,卻被相繼趕來的店夥計給按在了地上。

姚子璇瑟縮到了季楠思的身後,心有餘悸。

姚府的護衛姍姍來遲,擋在了兩人的前面。

“季小姐,又見面了。”一道聲音自上方傳來。

季楠思循聲望去,只見許知意從樓上徐徐走了下來。

“季小姐方才的拳法有點眼熟吶?也是淮卿教的吧?”

也是?

季楠思擰起了眉。

許知意停在了她的面前,“不過出拳的時候屈一下膝,會更容易使出力道。”

她屈膝做了一遍方才的那個動作,一拳打在了還在罵罵咧咧的醉漢臉上。

這一拳下去,壯漢直接暈了過去,徹底閉上了嘴。

季楠思見狀,耳邊繚繞出蘇淮卿不久前的那句話。

——“我之前曾教過別人這套拳法,用慣了這種方式,一時間沒轉換過來,並不是有意要……”

所以他之前教過的那個別人,指的是許知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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